我讀【維摩詰所說經佛道品第八】
我讀【維摩詰所說經佛道品第八】
這段經文選自《維摩詰經·佛道品》，主要探討菩薩如何通達佛道。經文核心論點是菩薩修行並非捨棄凡俗，而是「行於非道」，以各種看似違背佛法的方式示現，實則以此度化眾生，最終成就佛道。維摩詰與文殊菩薩的問答，闡明了煩惱即是佛種的觀點，以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比喻，說明唯有在煩惱的泥淖中才能生出佛法。最後，維摩詰以一首長偈，更進一步說明菩薩以各種身分和方式示現，例如示現貧窮、疾病、甚至淫女等，目的皆在於方便度眾，最終皆能引導眾生走向佛道，體現了菩薩道的廣大與無礙。
佛道品第八
爾時文殊師利問維摩詰言：「菩薩云何通達佛道？」
維摩詰言：「若菩薩行於非道，是為通達佛道。」
又問：「云何菩薩行於非道？」
答曰：「若菩薩行五無間，而無惱恚；至于地獄，無諸罪垢；至于畜生，無有無明、憍慢等過；至于餓鬼，而具足功德；行色、無色界道，不以為勝。示行貪欲，離諸染著；示行瞋恚，於諸眾生無有恚閡；示行愚癡，而以智慧調伏其心；示行慳貪，而捨內外所有，不惜身命；示行毀禁，而安住淨戒，乃至小罪猶懷大懼；示行瞋恚，而常慈忍；示行懈怠，而懃修功德；示行亂意，而常念定；示行愚癡，而通達世間、出世間慧；示行諂偽，而善方便隨諸經義；示行憍慢，而於眾生猶如橋梁；示行諸煩惱，而心常清淨；示入於魔，而順佛智慧，不隨他教；示入聲聞，而為眾生說未聞法；示入辟支佛，而成就大悲，教化眾生；示入貧窮，而有寶手，功德無盡；示入形殘，而具諸相好，以自莊嚴；示入下賤，而生佛種姓中，具諸功德；示入羸劣醜陋，而得那羅延身，一切眾生之所樂見；示入老病，而永斷病根，超越死畏；示有資生，而恒觀無常，實無所貪；示有妻妾采女，而常遠離五欲淤泥；現於訥鈍，而成就辯才，總持無失；示入邪濟，而以正濟度諸眾生；現遍入諸道，而斷其因緣；現於涅槃，而不斷生死。文殊師利！菩薩能如是行於非道，是為通達佛道。」
於是維摩詰問文殊師利：「何等為如來種？」
文殊師利言：「有身為種，無明有愛為種，貪恚癡為種，四顛倒為種，五蓋為種，六入為種，七識處為種，八邪法為種，九惱處為種，十不善道為種：以要言之，六十二見及一切煩惱，皆是佛種。」
曰：「何謂也？」
答曰：「若見無為入正位者，不能復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。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，卑濕淤泥乃生此華；如是見無為法入正位者，終不復能生於佛法，煩惱泥中，乃有眾生起佛法耳！又如殖種於空，終不得生，糞壤之地，乃能滋茂；如是入無為正位者，不生佛法，起於]見如須彌山，猶能發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，生佛法矣！是故，當知一切煩惱為如來種。譬如不下巨海，不能得無價寶珠；如是不入煩惱大海，則不能得一切智寶。」
爾時大迦葉歎言：「善哉，善哉！文殊師利！快說此語。誠如所言，塵勞之疇為如來種；我等今者，不復堪任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，乃至五無間罪，猶能發意生於佛法，而今我等永不能發。譬如根敗之士，其於五欲不能復利；如是聲聞諸結斷者，於佛法中無所復益，永不志願。是故，文殊師利！凡夫於佛法有返復，而聲聞無也。所以者何？凡夫聞佛法，能起無上道心，不斷三寶；正使聲聞終身聞佛法、力、無畏等，永不能發無上道意。」
爾時會中有菩薩，名普現色身，問維摩詰言：「居士！父母妻子、親戚眷屬、吏民知識，悉為是誰？奴婢僮僕、象馬車乘，皆何所在？」
於是維摩詰以偈答曰：
「智度菩薩母， 方便以為父，一切眾導師， 無不由是生。
法喜以為妻， 慈悲心為女，善心誠實男， 畢竟空寂舍。
弟子眾塵勞， 隨意之所轉，道品善知識， 由是成正覺。
諸度法等侶， 四攝為伎女，歌詠誦法言， 以此為音樂。
總持之園苑， 無漏法林樹，覺意淨妙華， 解脫智慧果。
八解之浴池， 定水湛然滿，布以七淨華， 浴此無垢人。
象馬五通馳， 大乘以為車，調御以一心， 遊於八正路。
相具以嚴容， 眾好飾其姿，慚愧之上服， 深心為華鬘。
富有七財寶， 教授以滋息，如所說修行， 迴向為大利。
四禪為床座， 從於淨命生，多聞增智慧， 以為自覺音。
甘露法之食， 解脫味為漿，淨心以澡浴， 戒品為塗香。
摧滅煩惱賊， 勇健無能踰，降伏四種魔， 勝幡建道場。
雖知無起滅， 示彼故有生，悉現諸國土， 如日無不見。
供養於十方， 無量億如來，諸佛及己身， 無有分別想。
雖知諸佛國， 及與眾生空，而常修淨土， 教化於群生。
諸有眾生類， 形聲及威儀，無畏力菩薩， 一時能盡現。
覺知眾魔事， 而示隨其行，以善方便智， 隨意皆能現。
或示老病死， 成就諸群生，了知如幻化， 通達無有礙；
或現劫盡燒， 天地皆洞然，眾人有常想， 照令知無常。
無數億眾生， 俱來請菩薩，一時到其舍， 化令向佛道。
經書禁呪術， 工巧諸伎藝，盡現行此事， 饒益諸群生。
世間眾道法， 悉於中出家，因以解人惑， 而不墮邪見。
或作日月天， 梵王世界主，或時作地水， 或復作風火。
劫中有疾疫， 現作諸藥草，若有服之者， 除病消眾毒；
劫中有飢饉， 現身作飲食，先救彼飢渴， 却以法語人；
劫中有刀兵， 為之起慈悲，化彼諸眾生， 令住無諍地。
若有大戰陣， 立之以等力，菩薩現威勢， 降伏使和安。
一切國土中， 諸有地獄處，輒往到于彼， 勉濟其苦惱；
一切國土中， 畜生相食噉，皆現生於彼， 為之作利益。
示受於五欲， 亦復現行禪，令魔心憒亂， 不能得其便。
火中生蓮華， 是可謂希有，在欲而行禪， 希有亦如是。
或現作婬女， 引諸好色者，先以欲鉤牽， 後令入佛智；
或為邑中主， 或作商人導，國師及大臣， 以祐利眾生。
諸有貧窮者， 現作無盡藏，因以勸導之， 令發菩提心。
我心憍慢者， 為現大力士，消伏諸貢高， 令住無上道。
其有恐懼眾， 居前而慰安，先施以無畏， 後令發道心。
或現離婬欲， 為五通仙人，開導諸群生， 令住戒忍慈。
見須供事者， 現為作僮僕，既悅可其意， 乃發以道心，
隨彼之所須， 得入於佛道，以善方便力， 皆能給足之。
如是道無量， 所行無有涯，智慧無邊際， 度脫無數眾。
假令一切佛， 於無量億劫，讚歎其功德， 猶尚不能盡。
誰聞如是法， 不發菩提心？除彼不肖人， 癡冥無智者。」
佛道品第八：本質、批判與系統思考
本質思考：
- 行於非道，是為通達佛道：維摩詰開示「行於非道，是為通達佛道」的深意，並非鼓勵作惡，而是強調菩薩應超越二元對立的思維框架，不執著於善惡、是非、有無等概念。菩薩應以般若智慧洞察一切法的空性，以無住的心行於世間，隨緣度化眾生，而不受任何束縛。
- 煩惱即菩提： 文殊師利菩薩以「如來種」為喻，闡明了煩惱是成佛的種子。就像蓮花必須生長於淤泥之中，寶珠必須從深海中獲得，佛法也必須從煩惱泥沼中生發出來。菩薩不應畏懼煩惱，而應以智慧轉化煩惱，將其化作成佛的資糧。
- 菩薩行： 維摩詰以一連串譬喻，生動地描繪了菩薩在日常生活中的修行方式。菩薩示現各種身分和行為，包括入地獄、行貪欲、示行愚癡等等，但其心始終清淨無染，目的皆在利益眾生。這體現了菩薩道的靈活和圓融，以及以眾生為本的慈悲精神。
批判思考：
- 對傳統修行觀的批判： 本品對傳統的修行觀念提出了挑戰。傳統修行往往強調遠離塵世、斷除煩惱，而維摩諦則指出，菩薩應深入紅塵，以智慧和方便來轉化煩惱，度化眾生。
- 對聲聞乘的批判： 大迦葉菩薩感嘆聲聞乘行者已斷除煩惱，無法再發起菩提心， 這顯示了聲聞乘的局限性。菩薩道則強調永不放棄度化眾生的願力，即使已證得涅槃，仍會以各種方便示現於世間，利益眾生。
- 對物質世界的重新詮釋： 普現色身菩薩提問父母、妻兒等皆為是誰， 維摩詰以偈頌回答，將世間一切事物都賦予了佛法意義，例如以“智度」為母、「方便」為父、「法喜」為妻、「慈悲心」為女。這體現了佛教將世俗生活與修行融合的思想，以及轉化世間煩惱為菩提的智慧。
系統思考：
- 佛道品與其他品的關係： 佛道品延續了前面幾品對心淨、方便、空性以及觀眾生的討論，並進一步闡述了菩薩道的修行方式和* 煩惱與菩提的關係。它也為第九品的入不二法門品做了鋪墊，引導眾生走向超越一切對立*的究竟解脫。
- 維摩詰經與整個佛教思想的關係： 佛道品體現了大乘佛教的核心思想，包括般若空性、慈悲方便、六度萬行等等。它以生動的譬喻和深刻的論述，闡明了菩薩道的修行方法，也為後世佛教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資源。
佛道品第八與其他十三章節的連結：
**佛道品第八主要闡述了菩薩如何「行於非道」而通達佛道，並揭示了煩惱即菩提、生死即涅槃的深奧義理。 ** 本章與其他十三章節的聯繫，可從以下幾個方面來看：
- 「行於非道」而通達佛道： 佛道品第八開篇即以文殊師利菩薩與維摩詰居士的對話，點明了菩薩修行的一個重要特點：**「若菩薩行於非道，是為通達佛道。於魔境，但內心卻不為所動，始終安住於清淨的佛智，並以善巧方便來度化眾生。
這種看似矛盾的修行方式，實際上體現了「不二」的思想，也就是破除對立、超越二元分別的境界，這也與其他章節的內容相互呼應：
- 佛國品第一 中，佛陀開示了「直心是菩薩淨土...深心是菩薩淨土...菩提心是菩薩淨土...」，說明了菩薩的清淨心是成就佛道的關鍵，而清淨心也意味著不被外相所染，不執著於任何對立的概念，這與「行於非道」的精神相契合。
- 弟子品第三 中，維摩詰居士教導舍利弗等大弟子，應以「如幻士，為幻人說法」 的態度來為眾生說法，這也體現了菩薩應以智慧來觀照一切法，不被外境所轉，並以善巧方便來引導眾生走向解脫，而這也與「行於非道」的修行方式相吻合。
- 入不二法門品第九 中，諸多菩薩以不同的角度闡述了「入不二法門」 的途徑，其核心思想也是破除二元對立的執著，契入「無所得」的境界，最終證得究竟解脫，而「行於非道」也是通往「不二」境界的重要途徑之一。
- 煩惱即菩提： 佛道品第八中，維摩詰居士與文殊師利菩薩探討了「如來種」 的問題，文殊師利菩薩指出，一切煩惱皆是佛種，因為「若見無為入正位者，不能複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...煩惱泥中，乃有眾生起佛法耳!」，說明了眾生正是在煩惱的逼迫下，才會生起求解脫的心，進而修行佛法，最終證得菩提。
這個觀點也與其他章節的內容相呼應：
- 文殊師利問疾品第五 中，維摩詰居士提到菩薩應「不住其中，亦復不住不調伏心」，因為「若住不調伏心，是愚人法；若住調伏心，是聲聞法」，說明了菩薩修行不應執著於斷除煩惱，而應以智慧來觀照煩惱的本性，從而超越煩惱，這與「煩惱即菩提」的思想一致。
- 觀眾生品第七 中，天女與舍利弗的對話也提到「佛為增上慢人說離婬、怒、癡為解脫耳；若無增上慢者，佛說婬、怒、癡性，即是解脫」，說明了煩惱的本性即是清淨，只要不執著，就能從煩惱中解脫，這也是「煩惱即菩提」的另一種詮釋。
- 菩薩以種種方便來度化眾生： 佛道品第八 中，維摩詰居士以一系列譬喻說明了菩薩如何「行於非道」，例如：
- 「示行貪欲，離諸染著」
- 「示行嗔恚，於諸眾生無有恚閡」
- 「示行愚癡，而以智慧調伏其心」
- 「示行慳貪，而捨內外所有，不惜身命」
這些譬喻說明了菩薩可以示現於各種煩惱和困境中，但內心卻不為所動，並且能以 善巧方便 來度化眾生，使其離苦得樂。這也體現了菩薩行的 靈活性和多樣性，以及 大慈悲和大智慧 的精神。
這個觀點也與其他章節的內容相互呼應：
- 方便品第二 中，維摩詰居士以自身為例，示現了在家菩薩如何以種種方便 來饒益眾生，例如「示有妻子，常修梵行；現有眷屬，常樂遠離...」，這也體現了菩薩修行不離世間，同時又超越世間 的境界。
- 不思議品第六 中，維摩詰居士也提到住不可思議解脫的菩薩 會以種種方便來教化眾生，甚至示現為魔王或乞者，來考驗和堅固菩薩的修行，最終引導他們走向解脫。
總而言之，**佛道品第八以「行於非道」而通達佛道為核心，闡述了菩薩應以無所得的心來修行，並以種種方便力來教化眾生，即使是看似矛盾或令人們難以理解的方式，背後都隱含著菩薩的慈悲和智慧，旨在引導眾生走向究竟解脫。 ** 這些想法也與其他十三章的內容相互呼應，共同構成了《維摩詰經》豐富而完整的思想體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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