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危機】
那一天又被推進急診室,但這次似乎非同小可,在耳邊傳來「主動脈剝離」、「存活率不高」、「請家屬做好心理準備」等關鍵字時,才發現自己可能離那個世界不遠。幸好在許多貴人的協助下,病情在進入加護病房後得以控制。也因此讓我在利用探視時交代好各種事項後,在沒有時間與空間感的病床上,體悟到拯救世界不缺我一個,但親人失去我卻會發生重大的變化。然而有個一直讓我掛心的人才剛從美國回來,正在防疫隔離中,還不知道這個消息,知道後的她又會有什麼反應呢?
【夢想】
初次對她印象深刻時,她是個十歲,短髮很開朗的小女孩,常常在下課時和幾個好朋友跑來找我聊天,讓我印象深刻,也開始對她有好感。我一直夢想著有個女兒,卻總是被朋友笑:已經有兩個兒子已經夠好的了,老天不會給你太圓滿,故意留個缺憾給你。
【震驚】
很快的,如同其他孩子,我僅能從網路社群網站關注畢業後的她,也很高興國、高中時期的她偶爾會回來看看我。但卻發現她考上大學後不久就休學了,工作一段時間後,思想愈來愈灰色,她到底怎麼了?
有一天,她約我吃飯,我帶她到高鐵站附近的餐廳用餐,她竟然告訴我她得了憂鬱症,還交了個大她18歲的男朋友,希望能和他到法國出差,當天我十分震驚根本無法置信,這孩子是怎麼了?這段時間是碰到那些人?交了怎麼樣的朋友?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?怎麼會讓她變這樣?又是誰害的?我又該怎麼辦?就在她即將前往高鐵搭車前,她說想認我做乾爸,當下我更是驚慌失措、六神無主、一則以喜一則以憂,喜的是終於有個女兒,但為何是現在,為何是在這種情況下?
【失落】
突然間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介入?為何沒有早一點幫助她?因此開始在從她網路上的各種訊息,甚至藉由紫薇斗數來分析她、了解她。或許自己過於心急,她從剛開始對我的尊敬,漸漸疏遠,甚至覺得我過度干預,而開始厭煩。舊的IG也封鎖了我,新的IG卻貼了她到美國的訊息,霎那之間,我覺得她連出國都不跟我講,真的把我當乾爸嗎?
雖然回國時偶而會回來看看我,但她總是盯著手機,和朋友回著訊息。當我提出希望有更多的 機會和她聚聚,她卻回答我說:和其他家人朋友也常常好幾個月,甚至好幾年沒見,她在台灣壓力太大了,她想離開台灣。我心裡想:原來乾爸的地位只和妳其他朋友一樣?那我算什麼?妳又把我當什麼了?而那些人真的是朋友嗎?品性夠好嗎?會不會被騙了還幫人家數鈔票?還是真正是真心好友?畢竟在單純的教育圈中,我也見到複雜的人際關係,何況是你所在的環境。但我只能耐著性子,深怕她生氣後不理我,甚至以後都不來找我。妒忌著她的朋友可以看著有血有肉、真實的她起床,一起呼吸,一起生活,幫她拍照片,和她一起親密的拍照片,而我只能看著冰冷的文字和照片想像虛無的她。
【擔心】
她很少主動報平安,我只能從社群網站知道她的近況,除了在美國外,還常常雲遊四海,英國、法國、義大利及中國,她的生活模式已經超乎我的想像,吃怎麼辦呢?住宿呢?靠什麼賺錢?靠什麼生活?她都說有朋友幫忙,但萬一真的發生事件,他們的可以負責嗎?他們憑什麼負責?而在電話那頭應該是同一個房間內,我聽到男人的聲音時,總是會擔心,雖然妳說他們是同性戀,誰知道是真的,還是假的?他們內心又有什麼企圖?妳真的能保護自己嗎?照片中常常出現名車、精品、美食,談話中提及中國富二代朋友的高消費及高學歷,眼睛總是閃閃發光,先不管那個國家的政府每天開著飛機騷擾台灣,用洗腦的方式教育及控制著他們的國民,我開始擔心妳會不會因為想掙脫原生家庭的困境而嫁入豪門,卻又淪落到妳最討厭的男尊女卑中國傳統文化地獄中?會不會因為急於賺錢完成夢想而迷失方向,乃至於誤入歧途?
【溫暖】
或許這些年她經歷過一些事情,感覺真的長大了,思想也愈來愈成熟了,開始會和我分享理財、工作及生活等近況,讓我因為了解而對她更有信心,也不再需要像老媽子想對她碎碎念。而她主動約見面吃飯的次數也越來越多,見面的時候除非必要,也不再滑著手機回朋友訊息。更意外地在父親節的聚會時,坦率的和店員介紹乾爸,會輕輕摟著我的手,為我的健康擔心著,叫我不要接太多工作,離別時給我溫暖的擁抱,感受彼此的心跳,這不是我期待中和女兒的互動嗎?
沒想到才過幾個月,就在她工作告一段落再次返國,期待可與她再相會時,我竟然差一點再也見不到她。幸好老天疼惜我,命不該絕,我心裡面思思念念的就是趕快和大家報平安,特別是好幾次親人往生告別式時,都還在國外或隔離中的她。
當我轉普通病房時,接到她的來電,感受到她的擔憂;而在出院返校工作的第一天,也是她結束隔離返鄉之時,她在第一時間就來看我,突然間我覺得角色似乎對調了,這時候不是她需要我的協助,而是我需要她的溫暖。這,是不是彌補我們彼此都欠缺的父女親情的展現呢?
【存在】
在加護病房時,我似乎體悟了宇宙萬物都是上帝(造物者)的子民,我們都是祂的一部份,總有一天會回到祂的身邊,或許因為今生修行未了,而來生再續。而我和她或許有前世因緣,才能在今世沒有血緣關係,又非夫妻關係前提下,情緣還能如此深厚連結。雖然我無法參與她那段失落的歲月,也無法幫她解決她和原生家庭的命運糾葛。但是我知道,前世的因緣她已經勇敢的面對,爾後的人生她一定有智慧去做選擇,能夠真正愛自己,成為理想的自己。這個智慧不是靠學歷文憑,而是妳這段時間的歷練與修行。不必從朋友群中盲目的找尋認同找尋愛,因為妳就是妳,而愛一直存在。
【永遠】
經過這次的事件我才更加確定,乾爸隨時都可能和妳別離,可能一句再見或最後一面都沒有,也不知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是否能保祐妳,守護著妳。謝謝妳願意認我當乾爸,讓我生命中唯一小小的缺憾可以彌補,我不知道可以留下什麼給妳,但我會一直把妳當寶貝珍惜,珍惜每一次和妳相聚的時光,共同呼吸的時刻,縱使只有短短幾小時,或幾分鐘。
留言